笙南乔将信纸收入袖中，抬头望向窗外。月色正浓，凤栖宫外一片寂静，刚才的刺客早已不见踪影。
“春竹，让人把翠儿的尸首抬下去。”笙南乔站起身，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“记住，要悄悄处理，别惊动了其他人。”
“是，娘娘。”春竹领命而去。
沈嬷嬷上前一步：“娘娘，要不要派人去查那个刺客？”
“不必了。”笙南乔转身走向内室，“能在宫中来去自如的刺客，身份必然不简单。
这个时候追查，反而会打草惊蛇。”
“那这件事...”
“先按下不表。”笙南乔在铜镜前坐下，“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。”
沈嬷嬷亲自为她梳头：“娘娘是说...”
“皇上今晚必然会来。”笙南乔看着镜中的自己，“一个妃子在宫中被杀，若他连夜不来查问，岂不显得太过冷漠？”
“娘娘说得是。”沈嬷嬷手上动作一顿，“那要不要...”
“去把那套素色的衣裳拿来。”笙南乔打断她的话，“再把这些首饰都撤了。”
沈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，快步去取衣裳。
笙南乔则开始卸妆，将脸上的胭脂水粉尽数擦去。
“娘娘，衣裳拿来了。”
笙南乔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素服，发髻也只用一根玉簪固定。
镜中的女子清清冷冷，眉眼间带着几分憔悴之色。
“来。”她向沈嬷嬷伸出手腕。
沈嬷嬷会意，上前轻轻掐住她的手腕。片刻后，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几道青紫的痕迹。
“娘娘...”沈嬷嬷有些心疼。
“无妨。”笙南乔收回手，“这点疼，比起死在宫中强多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娘娘，皇上驾到！”春竹匆匆跑进来禀报。
笙南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，快步走出内室，跪在地上：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
周衍大步走进来，身后跟着***总管李德全。
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便服，面容冷峻，眼中带着几分怒意。
“平身。”
笙南乔却没有起来，反而低声啜泣起来：“臣妾该死，臣妾该死...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周衍皱眉。
“回皇上，礼贤妃的贴身宫女翠儿，刚才在凤栖宫被人杀害了。”
笙南乔声音颤抖，“臣妾***，连个宫女都保护不了。”
周衍眸光一沉：“说清楚。”
笙南乔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，只是略去了翠儿临死前说的话。
说到动情处，她抬起手擦泪，露出手腕上的青紫痕迹。
周衍目光一凝：“你的手...”
“这...”笙南乔慌忙放下手，“是臣妾自己掐的。”
“为何要这样？”
“臣妾...”笙南乔咬着嘴唇，“臣妾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，只能靠疼痛让自己清醒。”
周衍沉默片刻：“起来说话。”
笙南乔摇头：“臣妾不敢。”
“朕让你起来。”
笙南乔这才慢慢站起身，却始终低着头。月光从窗外洒进来，照在她清瘦的身影上，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。
“你最近...过得很不好？”周衍语气缓和了些。
“回皇上的话，臣妾...”笙南乔声音哽咽，“臣妾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。
以前总是任性妄为，处处与皇上作对。现在想来，都是臣妾的错。”
周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：“你倒是难得认错。”
“臣妾知道，皇上已经不喜欢臣妾了。”笙南乔抬起头，眼中含泪，“可臣妾...”
“可什么？”
“可臣妾还是忍不住想要讨皇上欢心。”笙南乔说着，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，“这是臣妾特意调制的安神茶，听说皇上最近总是失眠...”
周衍接过瓷瓶，打开闻了闻：“龙井配菊花？”
“还加了一点薄荷。”笙南乔小声道，“可以提神醒脑，又不会影响睡眠。”
周衍看了她一眼：“你倒是有心了。”
“臣妾只是...”笙南乔话未说完，突然身子一晃。
“小心！”周衍下意识伸手扶住她。
笙南乔靠在他怀里，脸色苍白：“臣妾失礼了。
这些日子没睡好，有些头晕。”
周衍扶她坐下：“李德全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去太医院传太医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笙南乔急忙说道，“臣妾休息一下就好。”
周衍看着她憔悴的面容，眉头微皱：“你这样，像是要把自己折腾死。”
“臣妾...”笙南乔低下头，“臣妾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，才能让皇上重新喜欢臣妾。”
周衍目光闪动，看着眼前这个与往日判若两人的女子。
从前的凤倾城骄纵跋扈，动辄就要与他作对。
如今却是这般柔弱可怜，倒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“皇上若是不喜欢臣妾，臣妾也认了。”笙南乔声音轻若蚊蝇，“只是...”
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只是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。”
笙南乔抬起头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，“臣妾知道错了，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周衍沉默片刻，转身在桌前坐下：“说说翠儿的事。”
“是。”笙南乔擦了擦眼泪，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。
“你是说，刺客是从窗外射箭？”周衍眉头紧皱。
“是的。臣妾让人去追，但那刺客身手太好，一转眼就不见了。”
“宫中禁卫森严，竟然还有刺客能来去自如。”
周衍冷笑，“看来是有人吃里扒外。”
笙南乔低声道：“皇上，臣妾觉得，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。”
“哦？你有什么看法？”
“礼贤妃前几日才死，今***的贴身宫女又被杀。
这两件事，会不会有什么联系？”
周衍目光一凝：“你是说...”
“臣妾不敢妄加揣测。”笙南乔垂下眼帘，“只是觉得，这背后或许另有隐情。”
“李德全。”周衍突然开口。
“奴才在。”
“传朕旨意，彻查此事。但不要声张，免得打草惊蛇。”
“是。”
笙南乔暗暗松了口气。她故意点到为止，就是要让周衍自己去查。
等他查到杨婉儿和太子余党的关系，自然会对那个女人起疑心。
“你这几日好好休息。”周衍站起身，“朕会让太医来给你开些安神的药。”
“多谢皇上。”笙南乔福身行礼，“臣妾送皇上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周衍摆摆手，“你身子不适，早些歇息吧。”
等周衍走后，沈嬷嬷才从暗处出来：“娘娘这招以退为进，用得好啊。”
“什么以退为进。”笙南乔扯下发簪，“本宫是真的累了。”
“娘娘这几日确实***劳过度。”沈嬷嬷接过发簪，“要不要让人准备热水，娘娘沐浴更衣？”
“不必了。”笙南乔揉了揉太阳穴，“你去把暗卫都安排好，别让人摸进来。”
“是。对了，娘娘要的那几个暗卫已经找到了。”
沈嬷嬷压低声音，“都是从江湖上请来的高手，保证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“很好。”笙南乔点点头，“让他们先盯着杨婉儿的动向。
本宫倒要看看，她每天晚上见的是什么人。”
“娘娘放心，老奴这就去安排。”
沈嬷嬷退下后，笙南乔走到窗前。月色依旧明亮，但她总觉得暗处藏着无数双眼睛，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。
“春竹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去把那封信烧了。”笙南乔从袖中取出翠儿留下的信，“记住，一点痕迹都不要留。”
“是。”
春竹刚要转身，笙南乔又叫住她：“等等。”
“娘娘还有什么吩咐？”
“去查查礼贤妃的家人。”笙南乔眯起眼睛，“既然她敢查杨婉儿的秘密，想必也留了后手。
说不定，她的家人手里还有什么证据。”
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“还有，让人盯着太医院。”笙南乔冷笑，“既然断肠散只有太医院才有，那杨婉儿必然还会去找她的内应。”
“是。”
春竹退下后，笙南乔坐在梳妆台前。铜镜中的女子眼神清冷，哪还有半分刚才在周衍面前的柔弱。
“杨婉儿啊杨婉儿。”她轻声自语，“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，却不知道已经露出马脚了。”
她取出一支玉簪，在指尖把玩：“既然你想玩，那本宫就陪你玩到底。
只是不知道，你能不能撑到最后。”
夜色渐深，凤栖宫内一片寂静。笙南乔躺在床上，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更声。
她知道，这个夜晚过后，宫中的风云就要变了。
而她，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，看着那些人一步步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