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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清越一颗心冷不防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
然而门板只是“吱呀”轻轻响了一声,谢璟眸光明灭,侧身吹灭床边的明烛。

房内霎时陷入黑暗。

谢璟松了手,改为扣着她的手腕,门板一点点被推开,光亮从门缝渗进来,大有逐步扩大的趋势。

姜清越终于得以出声,眼见挽山一只脚便要踏了进来,忙道:

“挽山师傅请留步,我已经睡下了,有话在门外说便好。”

声音有气无力,带着沙哑,断断续续的。

挽山动作顿住。

蹙眉在黑暗中寻着她的声音源处,鼻尖嗅到淡淡的异香,握门的动作怔了下,不由自主捏紧了缠绕在腕骨上的佛珠。

他步子后退,一点点将门带上,退出到门外。

门内姜清越终于松了口气,挽山在门外问:

“大人先歇息吧,贫僧就先回去,大人明日再来寻贫僧便可。”

这话出来,姜清越浑浑噩噩的脑子涌入一丝清醒。

想来又是与幼帝有关的事。

起初她以男人的身份掳他回来,只是想报复折辱他。

他逃婚害得她声名狼藉,险些没了一条命,那他也别想做什么超然除尘仙风道骨的挽山师傅。

只是后来的几年,她将他困在府里,两人每次见面都是疏离冷淡中掺着意味不明的火药味。

他懒得理她,她也不想腆着脸凑过去,便越发觉得强扭的瓜委实没什么意思。

但她将他抢回来好吃好喝地招待了这几年,更不想轻易放他离开。

时值幼帝刚继位,前有太后垂帘听政代掌大权,后有以谢璟为首的宦官当道只手遮天,幼帝身边眼线密布,步履维艰。

她便想着要给幼帝寻个辅师。

挽山未出家前,是南郡世家嫡子,族中上数三代均为辅国大臣。

她以他的自由为筹码,逼他签字画押,留在她的府中做她的棋子。

姜清越道了声“妥的”,门外声音便渐渐远去。

她眼看着那抹清瘦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,身后谢璟圈着她的腰。

曾经杀人无数沾满鲜血的手指,此刻贴着她的锁骨摩挲。

最后扳着她的下颌低头同她换了个深吻。

黑暗中谢璟眯着眼,重新点燃了烛光,伸手解开扣在她腕骨上的镣铐,似笑非笑:

“姜大人,回见。”

谢璟收手的一瞬,姜清越一个鱼打挺翻身跃起。

手掌做刀,直向他的咽喉处劈去。

谢璟眼疾手快躲开,反手抓向她的脖子,却见烛光跳动,光影在她略带薄红的面上一晃而过。

姜清越唇角挂笑,谢璟的手握住她的脖子,却是脸色微变,忙垂眸向下看。

“姜大人,人爽了,就翻脸不认人了,话没这么说的。”

分明已经难受难当,谢璟面上仍旧挂着笑,阴恻恻的。

姜清越舔舔唇角,用力握了握,谢璟猛地倒吸了口冷气。

她笑得蔫坏:

“那九千岁大方点儿,念在你我同僚一场,又有这一场露水情缘,这玩意儿割了送我如何?”

谢璟被她气笑了。

狭长的凤眸眯起,在她身上零零星星的红痕上打量:

“姜大人喜欢挽山师傅喜欢得紧,咱家不敢夺爱,可以割了挽山师傅的送你。”

“九千岁待本官可真好。”姜清越皮笑肉不笑。

谢璟笑得像狐狸:“姜大人待咱家也好。”

姜清越道:“九千岁待本官这么好,也不介意被本官草一顿吧?”

谢璟不疾不徐,松了手上的力道:“那得看姜大人的本领了,败者艾草。”

姜清越心道这厮还是一如既往地百毒不侵。

说着,窗外有人影靠近,停下:

“大人,太后宣您进宫,人已经在前厅候着了。”

姜清越心想着这一个两个的,来得可真不是时候。

便听谢璟慢吞吞道:

“姜大人若是不介意,咱家可陪您一起去太后面前走一番。”

屁嘞!

明面上,朝中局面三方鼎足而立,但实际上还是她和谢璟在斗,太后作壁上观,大抵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。

若是他们手牵着手往宫内走这么一趟,今后谁也别想太平。

姜清越松了手,谢璟也后退半步,弯腰捡起地上的飞鱼服,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。

姜清越便抱着被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,整个人缩在衾被里,只露出一只脑袋和两截带着红痕的腕子。

有时候吧,这个人不犯贱是一天也活不下去。

她眼瞧着谢璟在烛下更衣,宽大的飞鱼服藏下精瘦的窄腰,便好死不死来了一句:

“楚王好细腰,我好九千岁的腰。”

谢璟扣玉束带的手没忍住抖了下。

浪言浪语。

他回头瞧了她一眼:

“姜大人倒是说说,咱家的腰比起挽山师傅,如何?”

姜清越一时间无话可说。

她强抢挽山回来这么久,还从没碰过他,自然也做不出来比较。

但这话不能对谢璟说,便只剩下沉默。

谢璟皮笑肉不笑地睨她,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,冷哼一声抬脚离开,门被重重地带上。

他消失在夜色中,姜清越如濒死的鱼终于得以喘息,仰面朝上倒在床上。

借着谢璟拉开门时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亮,她看见满地凌乱的衣物旁,还有大大小小的肾衣。

不免有种不真切感。

她倒是不怕谢璟会将她女扮男装的事儿给捅出去。

她这个人,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鱼死网破。

她若是活不下去,他也别想活得安稳。

她只是脑子里有些乱。

和谢璟做了五年的死对头,于公于私,她都想将他除之而后快,扳倒他,为幼帝铺路。

但是眼下,他们睡了。

还不止一次。

越想越乱,姜清越甩甩头,将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,只留下一个清晰的念头——她要杀了他。

她叫来下人将房中收拾干净,又泡了个澡,换了身衣服跟着宫来的人进了宫。

夜已深了,慈宁宫还是灯火通明。

宫灯不知道换过了几次,仍旧亮如白昼,隔着几重青纱帐,依稀可见帐中人单手撑着脑袋在假寐。

姜清越垂眸拱手,问安的话未说出口,从帐中探出来只纤长白皙的手,搭在她的腕上:

“姜大人手上这圈儿伤,是怎么弄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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