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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府里已经是后半夜了,姜清越今日睡了又被折腾醒醒,醒了又被弄到睡了,眼下从慈宁宫走了这么一趟,回来的时候是一点儿困意也没了。

凉风习习,她一个人在偏院散步。

走着走着便走到禅房,是专门给挽山准备的。

院中零零碎碎种了芭蕉梧桐,夜色浓郁,海棠扶醉,看上去都被照料得很好。

自从她将他掳回来,就将他安顿在这里,没少受过他的冷脸。

她牵他的手,被他用佛珠串打下,手背上留下醒目的红痕,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,嘴里只念着:

“施主请自重。”

她让人送去好吃好喝的,他也不理不睬,转头进了厨房,自己给自己烧了一碗白菜汤。

她便会没心没肺地凑上去,问他能不能分她一口。

他慢吞吞掀了掀眼皮子,仍旧是冷着脸,看她如地上的蝼蚁。

最后才慢吞吞地盛了半碗给她,说:

“下不为例。”

在她眼里有一就有二,有二就有蹬鼻子上脸。

下不为例是什么东西?她没听说过,也不知道。

挽山给她熬了那一碗白菜汤之后,她便越发心安理得每日去蹭饭。

早膳去蹭,晚膳去蹭,独独缺了午膳。

每日挽山刚做好晚膳,她便踩着夕阳摇着折扇慢吞吞地走到禅房,将一壶酒放到桌上。

他照常冷着脸,反倒是他身边的小和尚主动对她嘲讽:

“午膳见不到人,贫僧还以为施主死哪儿去了。”

她摇摇身前的折扇,不以为意,笑着说:

“本官不是挽山师傅,日日清粥白米稀饭,吃多了嘴里总缺点儿味儿。”

回应她的只有他冷着脸给她盛粥的动作。

有时候心情不好了,身边跟着的小和尚便会没好气地将她轰出来:

“去去去,没脸没皮的登徒子,爱吃不吃不吃滚。”

算起来,她给了他多少笑脸,他就给了她多少冷脸。

到今日算算有三年了。

按照约定,也快到她放他离开的日子了。

他当初逃婚害得她声名狼藉,一度深陷于自我怀疑之中,季白的再次逃婚也往其中添了一把火。

她险些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而悬梁自尽。

他若是知道强抢他的人,正是当初被他嫌恶,被他抛下在订婚宴上的人,该是哪种反应呢?

如是想着,姜清越心中忽然升起了几分期待。

姜清越在禅房外转了一圈儿,绕到矮墙的时候,意外发现里面还亮着灯。

她往门前看了眼,朱门紧紧掩着,便在四周寻了块踮脚的石头,扒着墙头翻墙过去。

“我就知道是你这登徒子!”

熟悉的冷哼声在对面响起,名叫清竹的小和尚手里挑着一盏灯笼,腮帮子气得鼓囊囊的,瞪着她:

“正门不走非要爬墙,若不是我发现得早,早就一棍子敲死你了!”

“清竹,不许无礼。”

他身后的门被拉开,又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语气。

微黄的烛光照得他那张清冷禁欲的脸添了几分入世感。

隔着清竹,挽山瞥了她一眼,转过身,遮住房内照出来的一半光亮:

“大人深夜造访,请进来吧。”

姜清越慢条斯理地用折扇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,抬脚跟上。

清竹也连忙哼哧哼哧追上来,姜清越前脚刚进门,双手便搭在门的边沿,转过身面对着他:

“清竹师傅就在外面儿等着吧吧,本官要和你师父秉烛夜谈春宵苦短,待会儿估计免不了劳烦你送进来些水。”

“你**!”

清竹气得涨红了脸,浑身发抖。

姜清越微微一笑,关了门,将他挡在门外。

回头看的时候,被吓了一大跳。

挽山立在烛火之下,褪去了身上的袈裟,赤条条站在她面前。

眸中死寂沉沉,看她宛如死物,一副视死如归、随时准备献身的表情。

姜清越眼皮子狂跳,弯腰捡起地上的袈裟扔过去:

“挽山师傅这是做什么?”

“大人这么晚过来,为的不就是这个?”

他平静地看着她,袈裟从他身上滑落。

想到今日寻她时在她房中闻到的听到的,长睫遮住了眸底名为“厌恶”的情绪:

“大人想要什么便自己来拿吧,只是还请大人放过普陀寺的众人。”

听他这么说,姜清越便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,抿唇在他对面坐下,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八仙桌。

“挽山师傅把衣服穿上吧,我当初说过不会碰你,就不会言而无信。我来找你,是为了陛下的事。”

长睫因着她这句话跳了下。

不会碰他,是因为已经有新欢了吗?

也不知怎的,他忽然想起来在她房中的那个人。

但这念头只是短暂地在脑海中浮现了片刻,又被他清扫出去,心口不知为何,隐隐有些酸胀。

挽山弯腰捡起地上的袈裟,轻声道了句“失礼了”,便往屏风走去。

姜清越单手撑腮打量着他行走的背影,好整以暇地调侃了一句:

“都说灯下看美人,比白日更胜十倍,挽山师傅清姿玉骨,肩宽腰细,在这灯下也是耐得住看的。”

挽山的动作滞了下,先前被刻意压下去的厌恶再度浮现。

他再次抬脚,毅然决绝地进了屏风后。

姜清越在外面喝了两杯茶,挽山换好衣服出来,仍旧是清冷出尘的模样。

他从书架上取来一沓纸,放到她面前:

“这是陛下近几日的功课,请大人过目。”

姜清越随手翻了翻,比起上次大有长进,刚要松了口气,却在最底下翻到一本书。

春宫十八式。

她眼皮子跳了下,抬眼看挽山,以示询问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烛光的映衬,挽山白玉般的耳尖有些红。

他道:

“这是陛下今日交给贫僧的,他说是身边的宫人拿来给他的。”

姜清越眸光骤冷,手指捻着那本书翻看了几页,越看越眉头紧皱。

幼帝而今才八岁,便有人往跟前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无异于催人玩物丧志。

“可知道是哪个监的人?”

“司礼监的随堂太监,马德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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